文/李恒平

高二时认识了一位姓“齐”的同学，两人一见如故，因为忙于学习、备考，为走出农村，获得非农业户口而奋斗，两人来往也不甚频繁。八三年高考查体，同学到了我家，父亲问其贵姓？同学答曰：姓”齐”;父亲问那个“齐”？当时作为高中生的我不免有点瞧不起父亲，还哪个“齐”？不就一个整齐的“齐”吗？父亲听后并不诧异，他坐在八仙桌前，嘴里振振有词地说：“还有个二顶二亓啊”！说着他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面上写了个“亓”字，当时我还真得第一次见到这个字，父亲说这是莱芜“亓”，只有莱芜有，只要姓这个“亓”的就是莱芜人，而那时我还不知莱芜在那个天边地头呢？只知道父亲很有学问，后来父亲又讲了电影南征北战，又讲了李仙洲，吐丝口香肠等等，我才对莱芜有了一丝丝了解，谁知是阴差阳错还是有缘千里，到今年七月我已经成为莱芜人29年了！

我自幼就佩服父亲的学问，也时时观察他是如何造就如此大学问的，父亲好学习、好看书的习惯一直持续到生命的终结。60年代，父亲到偏远农村给一位老人看病，看到房门上方的龛内有书一本，取下后见满书灰尘且书内夹着好多鞋样（鞋样就是根据脚的大小裁的纸片，做鞋时再根据纸片做鞋底），父亲感到甚是可惜，但好在保存完整。主人猜透了父亲的心思，便很痛快地把书送给了父亲，这就是后来被父亲随身带了一辈子的《辞源》，此书是民国初年上海商务印刷所印刷，词量很大，该书是繁体字，用四角号码查字，该查字方法现代人很少掌握了），父亲也就是靠着这本《辞源》、《本草纲目》等书籍度过了过去那艰难的岁月。

1974年的春节好像比以往来得都早了一些，天气也似乎暖和了一些，家里不知怎的也突然有了些白面和山西块煤（那些年代农村大都靠烧柴草、牛粪、炭泥做饭，而且还很不充足，以至于毁了山林）。大年三十父亲带回一只猪头和一挂下水（肺、肝、肠等内脏），下水煮好后自然是年后招待客人，家人解馋就只能靠这尊猪头了。我先是兴奋的烙猪毛，兴奋的劈猪头，再兴奋的煮猪头，猪头进锅上炉，我便一会掀开锅盖看看，一会再看看，哈喇子不知流了多少，咽了多少，可就是不熟。父亲说：“不要老掀锅盖，俗话说，掀一掀慢半天，心急吃不到热豆腐”。晚上有线喇叭的新闻联播开始了（二十点是全国新闻联播，主要是新闻和报纸摘要，当时家里没有钟表，时间靠听广播，没广播那就自己“估摸”吧）！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我们终于吃上了香喷喷的猪头肉！

1979年改革的春风吹遍了大地，老家一个一百多户的小山村也嗅到了春的气息，联产承包责任制迅速在村里铺展开来。从没见到过父亲有股种地的精、气、神，而且还迅速膨胀起来。父亲种地的方法首先他对农作物的栽种方法和别人不一样，如玉米、麦子都要深播、深种，说这样既耐旱又抗倒伏，株距和行距也和他人种的不一样，庄稼种植不论地形如何尽量南北走向，以利于通风授粉，另外，在地瓜不翻秧，穿种要交替，钾肥的合理应用，固氮菌的培养等方面也有独特的一面。那几年他种植的庄稼还真有了好收成，远远好于传统种植方法，得到大家的认可。

父亲可谓书痴，他很少和人家谈天论地，也不会东长西短，更不会牢骚满腹；他总是沉默寡言，除了看病、看书就是看书、写字，书和《辞源》永不离身。不过父亲也偶有微醉时候，那时他也会高谈阔论一番，从山东快书，到吕剧“借年”总能来上几句，偶尔还可以弹弹家中多年闲置不动的六弦琴，但谈的更多的是陆房战役，解放济南，北京十三陵、定陵的发掘等等。父亲是1963年去北京时获取到十三陵信息的，当时因为眼疾在协和医院摘掉了左侧眼球，安装了义眼，直到零六年去世也没有几个人知道父亲是用一只眼睛目睹了近半个世纪的人间沧桑、是是非非。

因为父亲是个书痴，所以在买书方面是不惜血本的，九四年我进修期间，不知给他捎了多少种书，多少本书，一次在上海淮海路科技书店买了一套《中医大成》（共24本），就花了2600多元，这在当时可是一个天文数字啊，书店管理人员有感于父亲买书的热情和读书的精神，破例免掉了邮寄费。父亲病故后，在他的遗物清理中各种书籍让人瞠目，有气象学，天文学，地理学，农业常识、红旗杂志、乡村医生等等，没有金银财宝，没有珍珠碧玉，也没有纪念册，更没有信用卡。

时过境迁，现代人无不在指尖文化的影响下远离了书籍，汽车站、火车站、飞机场、游乐场无不是QQ、微信、短信、语音、对话、聊天，都在指尖游戏着、忙碌着，没有了阅读，没有了面对面的交流，。据统计，2013年，我国成年国民人均纸质图书阅读量为4.77本，与数量为64本的以色列相差达13倍之多。而这个国土面积接近北京、人口只有北京三分之一的国家，多年来一直稳坐阅读量世界排行榜的头把交椅。我在飞往上海的飞机上，正是飞行中的睡眠时间，机舱已经熄灯，我吃惊地发现，不睡觉玩iPad的，基本上都是中国人，而且他们基本上都是在打游戏、看电影、看视频，没有人读书；这一幕情景一直停留在我的脑海里。而在法兰克福机场，德国乘客大部分是在安静地阅读或工作。现在的中国人似乎有些不耐烦坐下来安静地读一本书。中国人年均读书0.7本，与韩国的人均7本，日本的40本，俄罗斯的55本相比，中国人的阅读量少得可怜，少的让人担忧。中国人均每天读书不足15分钟，人均阅读量只有外国人的几十分之一，在以色列，当孩子稍稍懂事时，几乎每一个母亲都会严肃地告诉他：书里藏着的是智慧，这要比钱或钻石贵重得多，而智慧是任何人都抢不走的。在犹太人眼里，爱好读书看报不仅是一种习惯，更是人所具有的一种美德。

实际上，古往今来，又有哪一位卓有建树的成功者，不是在坚持孜孜乞乞、刻苦读书的呢？饭可以一日不吃，觉可以一日不睡，书不可以一日不读。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愈矩”。这是孔老夫子的人生体验和总结。人的成长与成熟，与知识密不可分，也许只有活到一定的年纪，才能真正明白读书对于人生意味着什么。

时下，建设学习型政党，适应新常态，是党中央号召全党实现“新的伟大工程”的战略性任务。而认真读书，则是完成这一战略任务的科学方式和有效途径。读书，是阅世的妙诀，也是人生的乐事，因为“博览群籍经纶至，常诵诗书气自华”。书，既是人类智慧的凝聚，也是社会实践经验的总结。正因为如此，人们要纵观历史、洞察社会、开发智能、创造佳绩，就必须通过读书来实现。李克强总理在十二届三中全会政府工作报告中指出，要建立一个书香社会而不是造就一个酒香社会，可见总理、这届政府对读书重要性的高瞻远瞩。高尔基也曾说过“书籍使我变成了一个幸福的人，使我的生活变成轻松而舒适的诗，热爱书吧---这是知识的泉源”！人民总理周恩来在民族危亡的时刻振臂高呼：要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不读书是没有前途的，没有希望的，也是很危险的！

生命的意义在于创造，只有那些拥有知识的人，才能为人类、为社会、为历史创造出奇迹。要让自己的生命更有意义，最基本的方式就是读书、学习。为你生命的厚度、宽度和厚重，读书吧！书中自有黄金屋！读书吧！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多读书，是民族和国家的希望！

如今，父亲已经离世九年，看着遗留下的《辞海》（民国元年）和《康熙字典》（清道光年），他那读书的形象仍历历在目，他那用仅存的眼睛刻苦读书的精神仍激励着我，俗话说九九长远，愿父亲的读书精神在我这一代、下一代、再下一代永久地传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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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恒平，济南第八人民医院外科主任医师，业余爱好文学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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