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中元节”与西方的“万圣节”是著名的“鬼节”，中元节作为三官大帝之地官的诞辰，让我们一起回溯与海州（江苏连云港）的渊源。

三官大帝，又称三元大帝

一、地官是“海州人”

明末清初谈迁在《枣林杂俎》指出，“三官之名，古不经见，始见于《张鲁传》”。 《三国志·张鲁传》转引《典略》：“其一上之天，著山上，其一埋之地，其一沉之水，谓之三官手书。”东汉年间五斗米道创始者张道陵首次提出三官，北魏寇谦之将三官与三元结合，后来逐步演变为三官（元）信仰，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

三官宝印

宋代记载儒释道神仙的《三教源流搜神大全》指出，“三元大帝乃是元受真仙之骨，受化更生，再甦为人。父姓陈名子椿，又曰陈即”。在明代嘉靖年间刊刻的《三官经》中元始天尊说道：“三官大帝乃是元受真仙之骨，受化更生，再甦为人。父姓陈名曰子椿，为人聪俊美貌，于是龙王三女自结为室。长女生一子上元，次女生一子中元，小女生一子下元。”

《三官经》

清代金埴的《巾箱说》称唐代贞观年间单父陈子春常采药救人济困，后来游于东海之滨，龙神将三女嫁于他，各育一子，三子长大后入山学道，得道飞升成为三官大帝。金埴指出：“海州云台山，三元得道处。”

云台山三元宫建筑群

在元代、明代淮海地区流传的神话传说中，陈子春（椿）因婚配东海龙女且三子飞升于云台山而演化为海州大村人。明万历三十一年（1603），户部尚书冯琦在《敕赐护国三官庙碑》中指出：“清风之麓，海清禅寺迤西为三元所生之地”。南京鸿胪寺卿张朝瑞也在《东海云台山三元宫碑记》指出：“三元之先世家东海”，“三元应期而诞。至唐，并从此山得道飞升”。万历四十五年（1617），海州同知王时扬在《游云台山序》中提到：“三官者世传陈子春三子，而子春者名姓见干宝《搜神记》，为东海人”。

海清寺阿育王塔

至此，天官、地官、水官因传说在东海云台山出生和飞升成为了不折不扣的“海州人”，云台山更是成为朝廷敕封的三官大帝的道场，建有三元宫而斐声海内外，誉为“东海第一胜境”、“海内四大灵山”。

明万历《天下舆地图》东海宫

二、地官与唐僧的“兄弟情”

元末明初，杨景贤创作的《西游记杂剧》借观世音之口指出：“西天毗卢伽尊者托化于中国海州弘农县陈光蕊家为子，长大出家为僧”，又借陈光蕊之口自报家门：“下官姓陈名萼，字光蕊，淮阴海州弘农人也。妻殷氏，乃大将殷开山之女。”

金陵世德堂本《西游记》

明万历世德堂《新刻出像官版大字西游记》第11回《还受生唐王遵善果，度孤魂萧瑀正空门》用24句诗交代了唐僧的出身，指出“父是海州陈状元，外公总管当朝长”。而同时代朱鼎臣编辑的《唐三藏西游释厄传》则用一卷八回来讲述唐僧家世。

原来在元、明杂剧和小说中唐僧也是“海州人”，他与“同乡”地官又有着怎样的关系？

花果山，原为东海大岛

经胡适、鲁迅等人考证，今天流行的世德堂版《西游记》的作者是吴承恩，他在第24回《万寿山大仙留故友 五庄观行者窃人参》中向世人隆重推出一位神秘人物——镇元子，他拥有人参果树，法力高强，与唐僧500年前曾相会于“兰盆会”。

明万历《唐三藏西游释厄传》

兰盆会，又称盂兰盆节，在农历七月十五日举行，是佛教徒供奉佛祖和僧人，济度六道苦难，报答父母恩情的节日。这一天也是中元节，即地官赦罪日，是祭祀祖先、祭拜孤魂和阵亡将士的节日。无论是中元节还是盂兰盆节，都是奉祀祖先的重要节日，唐僧亲手传茶给镇元子，小说情节暗藏玄机，影射着两人的“兄弟”情谊。原来与世同尊的地仙之祖镇元子是地官的“西游化身”。

《南词叙录·宋元旧篇》收录南戏《陈光蕊江流和尚》，讲述唐贞观年间海州书生陈光蕊赴京高中状元，丞相殷开山将女儿殷温娇许配于他，陈光蕊赴任途中遇害，为龙王所救，遗腹子江流和尚即唐僧复仇、全家团圆的故事。陈光蕊、陈子春两位主人公的故事背景都发生在唐代，与海州、东海和龙王又有关联，故事结局皆是父子相见、合家团圆。因此，元末明初陈光蕊传说与陈子春传说在淮海大地既独立发展又逐步融合，江流儿唐僧托化为海州人，还与三官大帝成为兄弟。

东海龙王

镇元子的洞府“万寿山福地，五庄观洞天”，与“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相似，《西游记》将这两处洞府并称“洞天福地”。花果山水帘洞又名大仙洞，在元、明海州传说中原本就是天官、地官、水官修炼之所，洞中有处泉眼可直通三官大帝的“外公”——东海龙王的宫殿。《西游记》中水帘洞铁板桥下的瀑布也直通东海龙王的水晶宫，孙悟空在这里夺得大禹治水时留下的“定海神珍”。

花果山峰顶大圣铜雕

清代乾隆初年黄申瑾在云台二十四景之“塔影团圆”中记载：清风顶登山处“有团圆宫，内肖三元大帝、三藏禅师像，盖其昆仲四人也”。宋元以来淮海大地长期流传的陈子春、陈光蕊、东海龙王、三官大帝与唐僧的传说和戏曲，为杂剧《西游记》、百回本小说《西游记》的诞生提供了鲜活源泉。

三、香火鼎盛的“三官道场”

明代东海清风顶大仙庵供奉着龙神，配祀三官大帝。万历年间，三官信仰的忠实信徒、淮安山阳人谢淳（后剃度法号德证）渡海来此朝拜，他见殿宇规制狭小，萌生为天官、地官、水官修建专祠的想法。时为泰兴王、后任鲁王的朱寿镛也在《东海云台山三元庙碑记》中为三官大帝打抱不平，“我朝封建百神，各有专祠。武当真武、南海观音、泰岳元君、汾阴后土之类皆然。三元出自大唐，产于斯土，遗址尚在，宁无专祠于此乎？”

三元宫大殿、明清碑亭

在大仙庵主持德连的支持下，谢淳返回山阳变卖家产，并募集资金十万余两，于万历十五年（1587）开始兴建规模宏大的东海三元圣宫。万历二十二年（1594）明神宗、慈圣皇太后颁赐大藏经给海宁寺，八年后再次颁赐大藏经给三元宫海宁禅寺。经过德证持续努力，三元宫获得皇家认可。三元宫北侧建有藏经阁，藏有明神宗两次颁赐的大藏经，后因供奉三官大帝、唐僧、陈光蕊、殷温娇、陈母张氏、殷开山夫妇，又称作九圣团圆宫。

明神宗圣旨铜碑

明天启四年（1624），司礼监太监高晋卿督修三元宫和延福观，两年后明熹宗朱由校分别勅额“敕赐护国三元宫”“敕赐护国延福观”，一佛一道，一寺一观，皆供奉三官大帝。清康熙年间，玄烨为三元宫题写“遥镇洪流”匾额，乾隆皇帝下江南期间派侍卫五哥来云台山上香。

康熙手书“遥镇洪流”

明代海州乡贤顾乾著有“云台三十六景”诗作，第一景即是“灵山香会”，“崔巍标殿宇，万里尽来朝”。四面环海的三元宫位于东海清风顶南坡上，气势雄伟，气象万千，每到三元庙会香客摩肩接踵，人头攒动，盛况空前。三官大帝在淮海地区有着众多信徒，每年阴历一月十五天官上元节、七月十五地官中元节、十月十五水官下元节，人们长途跋涉，水陆并行，络绎不绝，众多香火碑记和铜钟铭记刻画着信众的虔诚。

花果山水帘洞

如今，人们蜂拥而至云台群山中的花果山，只为寻找《西游记》中美猴王的洞府，却并不了解这座曾在东海之中的名山原来是三官大帝的道场，也不知晓水帘洞西南百米处三元宫的历史渊源，更不清楚端坐在三官殿里天官、地官、水官原来是唐僧的“兄弟”。

（梁继东）